管学讲堂
当前位置: 首页 > 管学讲堂

(2011年第4期)难忘的往事(连载之三)

来源:安徽省管子研究会    时间:2020/5/14 16:00:38


难忘的往事(连载之三)

刘云侠

新六区三年自然灾害追忆

半个多世纪以前,我从学校毕业参加工作就遇到了五八年大跃进及三年自然灾害(1958-1960年)。

1958年,我刚参加工作,分配在新六区颍上县新集子和六十铺区的简称)学校,第一个月拿实习工资18元,第二个月26.5元,以后好多年就拿到39.5元。不过当时的物价便宜:小白菜2分钱一斤、鸡蛋5分钱一个、麦面1角7分/斤,生活还可以过。可是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刮起了共产风、大跃进,成立人民公社、吃大食堂,学校进行拔白旗插红旗,学校下放到大队领导,学校的校长有大队书记兼任,学校在大队的领导下开展工作。大队干部叫老师干什么老师就得干什么。老师的入党、请假,都有大队批准。教育制度一下变了样。师的积极性受到了挫伤,有门路的老师改行做了其他。有的退职回家种地,教育一度成为冷门。

1958年,实行大跃进互助组劳动工分制,社员白天拉犁子、拉耙还喊着口号,晚上捉麻雀除四害,搞得人们筋疲力尽。下半年开始吃大食堂,不准社员群众起火烧饭吃,如有冒烟的,大队立即派人去把锅摔了,否则就没收。记得一位老太太求饶说:请给我留一口吧!我总可以烧点盐水喝吧。有位干部说:那不行,这是上级的命令。开始在食堂打饭还能吃饱肚子,后来食堂饭越烧越稀了,吃不饱了,人们只好采集树叶、毛草根、红芋秧、野刺刺芽,晒干碾成粉,掺到面里贴巴巴子偷着吃。就这样来充饥。农村中不少人面黄肌瘦、浮肿,有的直接死于饥饿。

我是国家工作人员,吃商品粮,月供应26斤,其中搭配8斤花生壳子粉(花生壳粉很难吃,即便吃了也得便秘)。到了1959年,我有了孩子,口粮供应增加8斤,因为奶水不够小孩吃,我请我的老师去到粮站拖人批了2斤细粮(大米)回来碾成粉子放在锅里蒸,然后晒干,每顿一勺打米糊喂小孩。这2斤细粮可比现在的2斤奶粉珍贵。因为可以补助孩子一个月的生活。一顿,只能给孩子一勺吃,吃不好就哭,不时碗里没了,她就咬住勺子不松口,大人只好抱着哄哄,一时也就睡着了。有一天中午,我去食堂打了三口人的面条(半小盆),里面未拣出半碗面条来,连一个几个月的孩子都喂不饱,全是菜汤。

五八、五九年都是丰收年,打了好多粮食,地里起满了红芋,晒了好多红芋片,可后来听说叫拉走了交公粮了。弄得群众没粮吃,当时有消息传说:中苏关系紧张,都是苏联向中国逼债造成的。

当时母亲是商业户口,每十天分一次口粮,有时4-5斤,有时2-3斤红芋片或黄豆。一天中午,我去商业大队为母亲分口粮,看见地上撒了几粒黄豆,就塞到一个几岁的小孩嘴里,她都不嫌腥,吃掉了,因为她太饿了。我们一家3口人国家供应42斤粮去掉8斤花生壳子粉只有36斤原粮,每人一个月只合12斤,每人一天只合4两,4两粮食一天能吃饱吗?所以只能用野菜充饥。有一次我正在课堂为学生上课,不一时感到头晕,就倒在讲台上,把课堂上的学生吓呆了,校长和老师们都比较紧张,在他们的及时抢救下,一个多小时我才醒过来。这是严重的缺乏营养身体虚弱造成的。从这以后,每天放学趁中午的时间,我跑到地里去拾烂红芋,回来家泡泡洗净掺点面贴馍吃。有时买点青菜不等下锅就生吃掉了。星期天我常常和几位女老师到沟坎上挖毛草根子吃,生活这样艰苦,但工作量还很大,上午上课,下午去各村找学生,一班40人,每天只到10个多学生,就这也得坚持上课,晚上还得配合大队干部去捉麻雀,参加除四害运动,除了捉麻雀,还去拎群众的锅,因我是个女同志,胆量又小,凡遇事我就躲在大队干部面后,不敢也不愿意去做这样的事。

大食堂吃不饱,又不让群众起火,眼看着有的社员被饿死了:我们的邻居王恒云一家6口人饿死5口,剩一个孩子让出嫁的女儿带养了。还有对门一家姓张的,死了好几口,我们家也和他们一样,哥哥饿死了,嫂子把我一个5岁的小侄带到河北也饿死了。有一次我从学校回家看看,一路上看见3个死人。那个时候没有朱门酒肉臭,但路有饿死骨。我去各村找学生时,推开学生的家门,就看见屋里有人张口咽气,奄奄一息。可就是不见学生,学生找不来,学校就批评老师,学校开展班级拔白旗插红旗活动,天天如此。上午上课,下午找学生。当时的生活和工作压力实在使人难以支撑,我有几位同学,自动放弃不干了。

学校里的老老教师大部分被打成了右派。凡是戴上右派帽子的就不准代课了,让他们去劳动改造,晚上还派我们年青的老师去看守他们,不要他们睡觉,时冬腊月让右派分子下沼气池干活,受得了吗?要是轮我看守的时候,我就偷偷的放他们走,让他们去睡觉。这些人不仅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长辈,他们大都是好人,有的就是说了两句真话,便被打成了右派。我所在的小学校长一夜之间被打成了右派加反革命,一气在农村呆了20年,平反后没几年他就去世了。去世时说了这么一句话:我的一生是党挽救了我,我感谢共产党。我们学校里有一位老师叫张从华,他因为说了一句有歧义的话,被斗得死去活来。叫他跪石子、爬地,后又抓到公安局坐牢,死在了大牢里。他的家属王某某为了丈夫的冤案逐级上访,跑了好多年,最后还是引起中央的重视,此案得到了平反。张从华老师是一位有知识、有品味的老师。当时就是因为出身成分高(地主)受到批评。他说毛主席是空前绝后的领袖这句话是对毛主席的尊重和赞扬,并没有反毛主席的意思。可一群无知的人错误的理解就说他反对毛主席(这件事就发生在马桥学校)。案件平反以后,张从华的家属王老师组织给安排到阜阳工作,子女也给予了照顾,参与策划这个案件的人也得到应有的处分。

我们学校还有一位刘老师,他的哥哥是个高个、大块头的人,能吃能干,大队派他去河工上打坝子,由于食堂的饭他吃不饱就去拾了一个死孩子,在沟边上去洗,被人们发现了,报告公安局给抓了去,关了大牢(当时吃死孩子是犯法的),后因他身体虚弱,怕死在牢里,就放他回去,结果走在半路死掉了。有人通知刘老师去收尸,她母亲不让去收,那个时候人死在哪里都是就地软埋,过了几天,河工上通知去拿死者的东西:一个八斗、一条扁担、一床被子。刘妈说:不要去拿,人都没了,还要东西干什么!母女俩悲痛万分。那个时候在田间、地头、路埂上都能看到死人的尸体,人也不知道害怕了,真的到了痴呆麻木的地步。

1961年的4月份,形势有所好转了。教育部门组织开展教学工作大检查,我被抽去参与检查工作,我们是新六区一个辅导组,在检查的路上,看到麦田里都是一墩一墩的青麦,带队的辅导组长说:你知道每墩青麦的底下就是一个死人。当时听了以后,一组人都沉默心酸,三年自然灾害给人们带来的悲惨遭遇现在想想心里一直不能平静。当时因为我已走了工作岗位有几斤元粮吃,所以60年我熬过来了,是个幸运者。从另一个角度去审视,在那艰苦的年代里,我确实受到了极大的磨练,所以现在什么时候我都说饭好吃。现在托共产党的福,我有钱了,依然过着平淡肃静的生活,我认为这就是福。

颍上县新六区属于重灾区,凡是那个时候过来的人都会知道当时的真实情况。这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之交,中国大地上发生过的真实事情,虽然反映的只是六十铺、新集子的事,但它是大跃进人民公社年代中国许多农村的一个缩影。在这个年代里,没有阶级的压迫和剥削,似乎也没有贪污和腐败,但它有着政府组织的强迫和剥夺,这些事情发生的背景:一是党和领导人出于良好的主观愿望,但在探索建设社会主义和搞好人民生产、生活的途径中,缺乏深入实际的调查研究,因此提出了一些过激的政策和急切的口号,再经过层层组织推行过程中的放大效应,少数领导干部违反客观实际、独断专行,滥用职权,最终爆发了大饥荒;二是几千年来受尽压迫欺凌的农民群众,刚刚获得翻身解放,怀着一种感恩之心,具有对新社会真诚淳朴的热情和对幸福生活的憧憬,因此对党和政府的一切政策和指令都衷心的拥护和服从。如果没有这两个根本前提,很难设想三年困难时期不发生大规模的群体性事件

往昔的岁月早已离我们远去了,现在回顾起来,仍不免感一阵阵心灵颠颤。为了让我们的后代知道这段历史,也是为了让历史警醒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作为亲历者和过来人,我如实地回顾这段历史,不仅是对死去人们包括对我哥哥、侄子的祭奠,更愿让后人记住这一切,让历史的悲剧永不重演。

 

文革颍城造反情况掠影

 

文化大革命已经过去40多年了,但它给我们这一代人却留下了难忘的记忆。

那是1966年,我刚从基层调进县城工作,一场文化大革命运动就开始了。这是一场群众性的政治活动,运动来的很猛,发动广泛,开展深入,不管是机关、学校、工厂、农村都卷入了这场运动,基本上老少皆知、老少参与。当时颍上县分为两大派,一个叫支派,所谓的保皇派;一个叫轰派,所谓的炮打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揪单位负责人游街,大到县委书记白肇义,小到各局局长、公司、厂、站负责人,这些都是属于大大小小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只要是当权派就要戴高帽子游街,县委书记领着游,科局长跟着游,公司领导随着游。

一开始有的领导同志不适应,如:供销社主任甑运观,他游了一次街,气得两天不吃不喝,大病一场(差点出事),但有的通知很开朗,如:县委党校的校长马凤合,他每天吃过饭,把高帽子一戴,主动去找造反派游街,一边游,一边笑眯眯的,由于习惯了,他们把游街当成了儿戏。

当时颍上县参与支派的人数比较多,属于大派。头头由原县建筑公司的负责人担任,参与轰派的人数虽少,但活动频繁,造反派的气势很大,办公地点设在工会大楼,人们称之为造反楼。在这座大楼里每天都接待很多的造反群众和红卫兵,当时很多造反群众都想向这座大楼靠拢。下面各系统、各单位都纷纷成立了造反组织,自己成立,自己命名,自由活动。我所记忆的有县供销社成立了挺进队,颍上一中成立了红旗战斗队,有8.27战斗队,县防疫站成立的3.27两人战斗队等等。

一场群众斗领导,群众斗群众的运动就就这样开始了。支派说轰派的不对,轰派就说支派保皇,一个要打,一个要保,两派的对立就拉开了距离。斗争的矛头指向了一大批革命的同志。大街上经常聚众辩论,辩着辩着就打起来了(武斗不止),社会上有两派,单位有两派,家庭也有两派。父子之间、夫妻之间,由于观点不同,回到家里就辩论,经常吵吵闹闹,当时社会不稳,家庭不安,严重的影响了群众的生产、生活和正常的社会秩序。当时两派的派性都十足,只要不是一个观点的同志,见面都板着脸,有的原来都是好朋友,由于观点不同了,关系就淡薄了,当时以派性划线视为亲疏,把造反派放在第一位,一些靠造反起家的人一度成为颍城的风流人物,人们称他们是造反司令。

有一件事至今让我记忆犹新,一天某造反司令带了十几号人闯到县委办公地点要求交出大印,一气闹了好几个小时,未拿到大印,结果灰溜溜地走了。这一举动使人们感到惊讶!说:这不叫着夺印吗?当时轰动全城的夺印事件就传开了,从此造反大楼的诚信度就逐渐的减低了。他们这样做,也是个别人的主意,多数人是受蒙蔽的,两派都是革命群众。

在当时的局外人认为,支派的人稳一些,属于保守型的,轰派的人敢干、敢闯,接受新事物快,经常处于盲动。

后来随着运动的深入开展,红卫兵四起,到处串联,颍上一中停课,设了红卫兵接待站,我当时被抽去搞接待工作,一天24小时值班,每天都能接待红卫兵几百名,有时上千名,他们来自全国各地和本地红卫兵联合游行,在大街上高喊这打到走资派、造反有理、破四旧,立四新、把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等口号。有一次他们游行回到寝室后,服务人员服务稍有不周,就骂他们是保皇派,他们盛气凌人,使服务的同志,是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文化大革命运动,由于林彪、四人帮的插手,扭曲了运动的大方向,致使广大革命群众缺乏理解,侮辱歧途,使一些革命同志身遭迫害,各级组织瘫痪、工厂停工,学校停课,机关停止办公,一度出现乱世,一些不法分子还借造反之机进行打、砸、抢,给国家和人民造成了不可弥补的损失,致使文化大革命走向失败而告终。对此中央早已作出结论:文化大革命运动是错误的,这一结论是正确的,是符合实际的。

文化大革命已经过去46年了,成为历史,现在重新回顾,使我们感到痛心。文化大革命十年,我们国家动乱了十年,倒退了十年,人们称之为十年浩劫,整整荒废了一代人,损失是惨重的,但我们要从正反两个方面去认识它,虽然损失过重,但启示有佳,在文化大革命以后的这几十年里,我们党总结了经验,汲取了教训了教训,一路走的很平稳,坚持改革开放,坚持科学发展观,大力提倡讲和谐、促发展、保民生,使我们的国家发展壮大,成为发展中国家的领路人,这些都足以说明:我们党是伟大的党,是光辉的党,是勇于改正错误的党,我们的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作者简介:刘云侠,女,颍上县政协原副主席)

上一条:(2011年第4期)庆祝建党九十周年      下一条:(2011年第4期)学术性社会组织管理及其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