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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期 论《管子》中的“信”义观

来源:管子研究会    时间:2019/10/23 14:43:17


论《管子》中的“信”义观

赵静静

 

摘要《管子》一书是记录管仲思想和施政方针的著作,内容博杂。从诚信和忠信两方面对《管子》的“信”思想进行分析,诚信主要针对国君个人要有良好的诚信修养,忠信主要指臣民对国君要忠信。“信”的作用是互动式的,将国君之信作为臣民仿效学习的榜样,倡导由上而下的重 “信”,将信作为一种行为准则。

【关键词】《管子》;诚信;忠信

“信”在先秦时期有了长足的发展,诸子之家对“信”都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孔子将“恭、宽、信、敏、惠” (《论语译注》)作为“五德”, 荀子也有“义立而王,信立而霸”之语(《荀子·王霸》)。墨子的“言不信者行不果”(《墨子》),道家的“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下善治、事善能、动善时”(《老子注译及评介》),轻诺必寡信等等,都注重“信”,可见诸子之家都意识到“信”的重要,并用其指导人的行为。本文分析《管子》一书的“信”义观,对君、臣、民之“信”予以不同的内含,将信作为处理君臣民关系及诸侯国关系的准则。

诚信观

《管子》一书中重视国君之信,认为国君的诚信是赢得人民信赖,邻国追随的至要法宝。以“信”来处理国家和君臣关系。在君臣关系方面,重视国君的诚信修养,要求国君信赏必罚,信任臣下,取信于民;在诸侯国关系方面,强调取信于邻国。其内容主要包括三个方面,其一是国君的道德之信,其二是国君的施政之信,其三是国君的外交之信。

(一)国君的道德之信

《管子》力求国君能够做诚信之人,塑造良好的诚信道德,从而起到教化臣民的效果。齐桓公问管仲“请问信安始而”(《管子·中匡》以下引文引自《管子》只注篇名)对曰:“始于为身。”身为国君要躬行“信”义,做仁智之君”,即“既智且仁”之人。然而何为“既智且仁”?——“信之者仁也,不可欺者智也”(《枢言) 。诚信之人称仁,不被欺瞒就是智,“贤者诚信以仁之”(《势》) 对人总是诚信而仁。将诚信内化为国君必备的素质修养。国君的诚信体现于与人交往中,对于承诺之事要言出必行,《管子·形势解》篇中说:人主身行方正,使人有礼,遇人有信,行发于身而为天下法式者,人唯恐其不复行也。”国君自身行事端正,对待臣下以礼相待,与人相处以信服人,言行做事为天下的表率。守信之君才能“顺人心,安情性,而发于众心之所聚《君臣上》强调遵守承信,出言必信,国君只有具备良好的道德之信,才能取得臣民和邻国的“信任”,进而更好地统治国家。但是对于言辞之信,一定要符合道义,《管子·形势解》中:“圣人之诺己也,先论其理义,计其可否,义则诺,不义则己。可则诺,不可则己,故其诺未尝不信也。小人不义亦诺,不可亦诺,言而必诺,故其诺未必信也;故曰:必诺之言,不足信也。” 圣人做承诺先考虑理义,所做符合理义,能够取信于人。君主在做出承诺时,要考虑所诺之事是否符合理义,这样才能取信于人,心中要有理义的道德观念,所做之事才能符合道德之信。国君亦是道德之信的标杆,是臣民仿效学习的榜样。 “上信而贱文”(《侈靡》),治国重信用而贱虚伪,重视道德之信具有无形地教化作用,能够潜濡默化地引得臣民的仿效,若夫教者,然若秋云之远,动人心之悲;蔼然若夏之静云,乃及人之体;然若月之静,动人意以怨;荡荡若流水,使人思之,人所生往。教之始也,身必备之,辟之若秋云之始见,贤者不肖者化焉”(《侈靡》)。这里将国君之教化比作秋云、夏云、静月、流水等物,突出教化无形中教化他人的作用,国君的言传身教能够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

《管子》一书还从反面论证了国君不守诚信,欺诈为性的不良影响。《管子·大匡》记载“襄公立后,绌无知,无知怒。公令连称、管至父戍葵丘曰:“瓜时而往,及瓜时而来。”期戍,公问不至,请代,不许,故二人因公孙无知以作乱。 齐襄公曾派连称、管至父两人戊守葵丘,瓜熟的时候派他们去,承诺明年瓜熟的时候调他们回来。到期后两人请求接替,襄公不允许,失信于人,导致连称和管至父投靠公孙无知,作乱犯上。“上好诈谋闲欺,臣下赋敛竞得,使民偷壹,则百姓疾怨,而求下之亲上,不可得也”(《权修》)。国君的欺诈之谋易招致百姓怨怒,这样,人民就会背离君主。国君“身行不正,使人暴虐,遇人不信,行发于身而为天下笑者,此不可复之行,故明主不行也”(《形势解》)。

国君在社会实践中要躬行“信”观,一方面国君要养成良好的诚信修养,是臣民学习的榜样,对臣民的教化起着移风易俗的影响。另一方面,国君对于承诺要采取审慎的态度,不可轻易承诺,对于符合理义的做出承诺,就一定要践行,否则就会造成不良的后果。

施政之信

 “立常行政,能服信乎”(《正》)立法与执行政事,能让人民信服吗国君的施政之信主要以赏罚的形式表现出来。赏罚的施行中恪守信赏必罚的原则,树立施政之信,让臣民信奉法度。《管子·九守》曰:“用赏者贵诚,用刑者贵必。刑赏信必于耳目之所见,则其所不见,莫不暗化矣。刑赏施行的力度坚决,公正,让民众相信耳目所见的,人人相传,则无形中教化了更多的民众。“无遗善,无隐奸,则刑赏信必。刑赏信必,则善劝而奸止”(《版法解》。善行受到奖励,奸恶得到揭发,赏罚无误,惩恶扬善。“赏庆信必,则有功者劝;教训习俗者众,则君民化变而不自知也”(《八观》)。赏罚公正,价值导向在臣民的心中就得以明确,能够趋利避害地行动,趋向奖励绩优的行为,国君的施政之信得到民众的信守。

赏罚是相对的,一味的刑罚会施行暴政,而行赏过度也是无益的,“刑罚繁而意不恐,则令不行矣;杀戮众而心不服,则上位危”(《牧民》)。刑罚和杀戮重多,都会有碍法令的推行,刑赏过度都不能取信于民。对民众严威相向,“正法直度,罪杀不赦;杀僇必信,民畏而惧(《版法》)。严刑峻法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使民众畏惧,但在刑罚施行时,要注意分寸,否则“罚虐,则下不信也(《君臣下)。 行赏也要量功而行,否则“将立朝廷者,则爵服不可不贵也。爵服加于不义,则民贱其爵服;民贱其爵服,则人主不尊;人主不尊,则令不行矣”(《权修》)。行赏要有一定的原则,对于爵服之赐要量功而行,赏赐过滥,民众就不贵爵服,阻碍法令的施行。因此国君在赏罚过程中,要让民众守信且服从国君的施政,“致刑,其民庸心以蔽;致政,其民服信以听”(《正》)。要让民众对施政信服。

施政之信一旦确立,国君“出言必信,则令不穷矣”(《小匡》)。“好恶形於心,百姓化於下,罚未行而民畏恐,赏未加而民劝勉,诚信之所期也”(《立政》)。这是施政之信所带来的结果。但是若赏罚不信,施政不能取信于民,“则民无取。野不辟,民无取,外不可以应敌,内不可以固守”(《权修》)。民众就不会为国君所用,内外皆忧。“言而不信则民不附,行而贼暴则天下怨。”这是赏罚不信没有施政之信的后果,更有甚者“五年而破”(《八观》)其国。

外交之信

通过与邻国的相处,赢得邻国的外交之信是谋求齐国霸业中的关键。齐桓公在任用管仲时期,特别重视与诸侯国的友好关系。齐桓公询问于管子从事于诸侯的方法。对曰:未可。邻国未吾亲也。吾欲从事于天下诸侯,则亲邻国(《国语·齐语》)。” 树立国君之信中,与邻国建立的外交之信是其重要前提,然而怎样建立与邻国的外交之信呢?“夫欲用天下之权者,必先布德诸侯。是故先王有所取,有所与,有所诎,有所信,然后能用天下之权”(《霸言》)。称霸天下前提之一是施德于诸侯,因为“德不加于弱小,威不信于强大,征伐不能服天下,而求霸诸侯,不可得也。威有与两立,兵有与分争,德不能怀远国,令不能一诸侯,而求王天下,不可得也” (《重令》)。德威不加于诸侯国,是不能取信于各国,更不能王天下。所以取信于诸侯,与邻国建立外交之信是迫切的。《管子·小匡》中对建立外交之信有简短的概述“钓之以爱,致之以利,结之以信,示之以武。是故天下小国诸侯,既服桓公,莫之敢倍而归之,喜其爱而贪其利,信其仁而畏其武。”对诸侯国的困难慷慨相助,与各诸侯国建立友好的基础上,再与他们建立盟约,信守承诺。小侯既服,大侯既附,夫如是,则始可以施政矣。这样大多数的诸侯就会归顺于言而有信的齐国。与诸侯的外交之信不是称霸诸侯的权宜之计,而是齐国奉行的长期国策。“功成而不信者,殆;兵强而无义者,残;不谨于附近而欲求远者,兵不信”(《侈靡》)。一个国家,功业刚有成就便不讲信用,是危险的;军队很强而不讲正义,是残暴的;不团结邻国还想要征服远国,军队是没有威信的,这就会导致事业建成而中途败坏了。

《管子·枢言》记载“先王贵诚信,诚信者,天下之结也。”君王看重诚信,因为外交之信是将天下诸侯凝聚起来的纽结,赢得邻国的信任是国君之信的一个重要方面。“明主内行其法度,外行其理义,故邻国亲之,与国信之,有患则邻国忧之,有难则邻国救之。乱主内失其百姓,外不信于邻国,故有患则莫之忧也,有难则莫之救也,外内皆失,孤特而无党,故国弱而主辱”(《形势解》)。在国家忧难之时,由于取信于人民,取信于诸侯,就会得到诸侯的帮助。但是若失信于诸侯,对国家就会有害。桓公曾询问轻重之数,癸乙曰:“重籍其民者失其下,数欺诸侯者无权与”(《侈靡》)。对失信于诸侯国,追随的盟国就会越来越少。国君的外交之信是达到诸侯服化的重要手段,对于建立良好的外交,维护同盟之间的关系至关重要。

忠信观

国家之信和臣民之信,二者在社会中共同存在,相互影响,以国家之信为主,臣民之信为辅。诚信是对国君之信的基本要求,随着以民为本思想的产生,国君亦要求臣民之信,忠信事君。

(一)大臣之

鲍叔向齐桓公举荐管仲时,认为管仲“忠信可结于诸侯”(《小匡》)。将忠信作为大臣的第一要义。《管子· 五辅》讲到义的七体之一就是以恭敬忠信事君上,对人臣提出了忠信事君的道德要求。臣子人人都以忠信事君,非信士不得立于朝。则“君有珍车珍甲而莫之敢有,君举事臣不敢诬其所不能。君知臣,臣亦知君、知己也,故臣莫敢不竭力,俱操其诚以来”(《乘马》)。

身为忠信之臣对上要匡正君主的错误,对下要赈济贫民,爱民利民。忠信之臣首先要做到 “据法而不阿”(《君臣下》),“忠信而不党”(《五辅》)。即不阿豪强,依法办事;对国君忠信相待,不结党派。其次“专意一心,守职而不劳”(《君臣》),任劳任怨地做好本职工作,“官必中信以敬”(《君臣下》)。为官必须以态度诚笃,办事严肃认真。最后要“察身能而受官,不诬于上”(《重令》)。身为大臣要尽心事君,量能授官,不虚美,不隐恶,不欺上瞒下,做到臣以节信。大臣自身要做忠信之人,循法令,不结党,对上效力国君,能匡主之过,对主上一心一意,犯颜直谏,即“为人臣者,不尽力于君则不亲信,不亲信则言不听,言不听则社稷不定。大事君者无二心”(《大匡》)。管仲认为忠信之臣应尽力一心事君。《管子·君臣》认为“能上尽言于主,下致力于民,而足以循义从令者,忠臣也” 

民众之忠信

信是个人所必须遵守的行为准则。信是交游的基础,“忠信者,交之庆也”(《》)。无信则无友, “故至贞生至信,至言往至绞”(《侈靡》)。最真诚可以产生最大的信任,最信任可以产生最深的交谊。信是成功的纽结,《管子·四时》说“义信则克”,取得成功的关键在于信义。信是获得美誉的途径《管子·形势解》说“中情信诚则名誉美矣”,内心信诚,美誉自至。民众生活的方方面面都需要“信”的参与。

在君民关系中,民众要对上忠信。《管子·立政》载有“凡孝悌忠信、贤良俊材,若在长家子弟、臣妾、属役、宾客,则什伍以复于游宗,游宗以复于里尉,里尉以复于州长,州长以计于乡师,乡师以着于士师”。地方官吏要将自己管辖地区的孝悌、忠信、贤良和优秀人材逐级上报,此项措施鼓励民众守信,这是因为“民者亲信而死利”(《国蓄》)的特点,从而将孝弟忠信融汇于民众的日常之中。“孝弟者,仁之祖也;忠信者,交之庆也。内不考孝弟,外不正忠信,泽其四经而诵学者,是亡其身者也”(《戒》) 国君采取措施鼓励民众之信,“以富诚信仁义之士(《揆度》),让天下诚信仁义之人都富裕起来,让民众能清楚忠信行为会得到奖赏,就会自发地趋向忠信,达到“济济多士,殷民化之”(《形势解》)的目的。

   总之,《管子》认为,“信”在君臣民关系方面及诸侯国关系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信也对社会群体提出了综合性要求,这种要求在属性上是多向性的,具有强烈的互动色彩。随着以民为本思想的兴起,一方面要求国君应养成良好的诚信修养,施政过程中信赏必罚,才能取得邻国、臣下、民众的“信任”;另一方面臣民也要忠信事君。将国君标榜为“信”道德的实践者,作为臣民仿效的对象,上行下效,从而对社会产生潜移默化的作用。

参考文献

1张燕婴,《论语译注》,北京:中华书局,2014年。

2张觉撰,《荀子》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

3方勇译注,《墨子》北京:中华书局,2011。

4陈鼓应:《老子注译及评介》,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

5黎翔凤撰,梁运华整理。《管子校注》北京:中华书局,2004。

 

作者简介:赵静静,女,安徽大学历史系2017级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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