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管子研究会 时间:2021/8/27 15:31:40
“莫善于侈靡”在乡村文化产业中的启示
——以上河村的“鹧鸪戏演艺剧院”为例
陈晓宇
[提要]以消费为出发点来解决社会所存在的问题,反映出了消费观对人类的消费行为起着指导作用。《管子·侈靡》篇中的“莫善于侈靡”就提到了先秦时期侈靡消费支出的积极作用,侈靡消费可以促生产、促就业。本文以上河村的“鹧鸪戏”为切入点,在相对经济环境比较复杂的乡村背景下,探讨侈靡消费如何能够促进乡村文化的生态重塑,为乡村文化产业的可持续性发展提供研究新思路,在保护“非遗”传承的同时,还能够盘活地方特色文化资源的特色文化产业。掌握村落戏曲非遗变迁与乡村经济、文化融合的特点规律,深入挖掘乡村特色文化符号,找寻非遗传承创新性发展、“活态”传承及我国现代化进程中乡村文化生态建设的规律,从而揭示村落非遗文化产业的本质。
[关键词]侈靡;消费观;国家非物质文化;文化产业;
“侈靡”是《管子》一书中提出的比较独特的消费观点,谢浩范、朱迎平所译注的《管子全译》中是这样评价的:“从时代的变革论证侈靡消费的必然性;文章又从百姓欲望的角度论证侈靡消费的合理性;侈靡消费可以促进生产,可以促进就业;肯定了商人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这四个方面恰巧在鹧鸪戏从自发式的乡村戏曲到对于处在乡村振兴战略与市场经济背景下的“鹧鸪戏演艺剧院”文化产业的变迁中被印证了。一个乡村传承下来的板腔体结构的剧种,荣获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称号,从乡民的业余爱好到两个“演艺剧院”的建立,能够体现出上河村的生态文化建设成功和特色文化产业的盘活,它已经成为非“国营”体制下业余团体“活态”传承的代表。
当前,文旅项目已成为我国乡村经济振兴战略中“新农文化”的载体,各类大型的文化旅游节不仅能够带动乡村经济的发展,也带动了乡村文化产业的发展。地处山东省淄博市齐国故都西北方向的上河村,有着3000多年齐文化的历史积淀,“鹧鸪戏”历经200多年的传承变迁,总能跟上历史前进的步伐,以改革为契机,发展创新为动力,历届非遗传承人都以消费为出发点来解决自身的社会生存问题。本文就以《管子·侈靡》篇中的“莫善于侈靡”为切入点,对上河村“鹧鸪戏”文化产业所展现出来的表象为研究对象,通过对经济环境相对比较复杂的乡村背景下,侈靡消费对促进乡村文化的生态重塑和促进乡村文化产业的可持续性发展所提供的研究新思路展开探索,来探究村落戏曲非遗变迁与乡村经济、文化融合的特点,深入挖掘乡村特色文化符号,找寻非遗传承创新性发展、“活态”传承及我国现代化进程中乡村文化生态建设的规律,从而揭示村落非遗文化产业的本质。
一、“侈靡”的消费观
上河村是一个自然村落,人口1700左右,早期以农业种植为主要经济收入,后来又专门成立专门的商业合作社,相对于其周边的乡村,该村村民比较富裕。他们在重视自己物质生活的同时,也非常注重精神上的追求,尤其是在对“鹧鸪戏”传承上面的花费相对其他来讲花费比例还是比较大。正常来讲,农村的消费观应属于相对节俭,但上河村村民的经济收入相对较多,对于“鹧鸪戏”的投入比较多。第六代“鹧鸪戏”团团长刘永昌曾为“鹧鸪戏”的发展斥巨资(近80余万),在21世纪初期连续排演、复现传统剧目,聘请大量专业人员创作新编剧目,刘团长所讲的话语与尹知章(唐)解释《管子·侈靡》中的话语惊人的相似,“侈靡谓珠玉之用也。管氏以为珠玉者,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然时共贵之。”“我有钱,为了保住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花了我不心疼,不够,我就去借,钱不花出去就证明它木用”对于一般老百姓的消费观来讲,这就是侈靡的消费。作为指导刘永昌的消费指南,花光积蓄并打下欠条的消费观正在影响到其自身经济来源的生产方式,正所谓“不侈,本事不得立”。他凭借其特有的消费观,组建了该村文化产业的雏形——“淄博鹧鸪剧团”(淄博市政府授予),虽然成立的时间仅为一个月,但毕竟向乡村文化特色产业迈出了第一步。
老百姓的经济富裕了,精神文明生活的需求也就多了,“饮食者也,侈乐者也,民之所愿也。”为了满足鹧鸪戏欣赏者日益增长的审美需求,刘永昌要不断改良自己的生产方式来满足观众,服装、道具、伴奏、舞美、演员、表演等专业需求使得其不得不大量的财富支出,正是这种“侈靡”的消费,为其第二次文化产业的创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淄博永昌鹧鸪戏演艺剧院”。农民自发组建的演出社团是建立在刘永昌“侈靡”消费的基础上,社团的建立促进了本村村民的就业,也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时期,吸引了乡村年轻人的回流。刘永昌团长的消费观反作用于社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推动力,“富者靡之,贫者为之”。在上河村,节俭消费观与侈靡消费观只是相对来讲的,为了解决申请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时所带来的社会问题,“无利不起早”就形象的解释了村民在社团中参与的积极性。《侈靡》中就肯定人们对利的追求“百姓无宝,以利为首。一上一下,唯利所处。”上河村民和刘永昌对于鹧鸪戏的传承所付出的辛勤劳动也正是这种利益的追求。
二、关于“莫善于侈靡”在乡村文化产业中的问题
“莫善于侈靡”在乡村文化产业中是仅仅是实行侈靡消费吗?它是如何存在的?究竟在“鹧鸪戏”的传承中产生了怎样的作用?就目前的解释来看它似乎没有获得最有效的解释。本文将从“鹧鸪戏”文化产业的形式问题、“鹧鸪戏”文化产业产生的原因问题和目前如何有效的解决问题这三个方面去解释乡村文化产业中的“莫善于侈靡”的价值显现。
(一)“鹧鸪戏”文化产业的形式问题
“鹧鸪戏”文化产业的形式一共四种:
1.自给自足的草台社团(1790-1941年)
鹧鸪戏最初的文化产业形式为自给自足的民间社团,从唱腔到剧本到表演程式都非常简单,面向的群体是周边的百姓,匀板和娃娃腔的肘鼓子系统就是他们招牌,人少,剧情都是一些家长里短、恶语俗气的偏门小故事。简单、业余化的团体只是为了剧种的传承而自行化的建设,并没有成体系的产业形式。
2.依靠外援的拼接社团(1942-2001年)
鹧鸪戏的姊妹戏五音戏的文化产业“五音剧院”的建立,给“鹧鸪戏”群体一个不小的冲击,同时姊妹腔的扽腔作为一个声腔融入到了吕剧中,剧团本身消失了,也给了鹧鸪戏群体一个更沉重的打击。两个文化产业团体的不同命运轨迹,让“鹧鸪戏”产业的发展嗅到了危机,在缺乏物资和专业知识的背景下,“鹧鸪戏”文化产业的建设方向出现了变化,从演出市场的份额争夺逐步转变成为向政府专业社团靠拢的道路。为了得到政府的认可,强行将自身产业结构进行改革与转型,让社团走专业化道路,不惜血本的招聘专业院校的毕业生学员、专业戏曲的编剧、专业戏曲伴奏演员,采用股份制的方式筹集资金,去申请政府认可的一系列规则。为了追求名正言顺,临淄区政府提议的“淄博鹧鸪剧团”仅成立3个月就消失掉了,也就说明大量资金的涌入并没有合理的被利用,反而让“侈靡”的消费真正的变成了资金的浪费。
3.依托政策的争斗社团(2002-2016)
2006年、2011年,“鹧鸪戏”省级、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授予,让鹧鸪戏文化产业的建立变得逐步走向市场。资金的支持并没有让“鹧鸪戏”文化产业真正的建立起来,钱有了,社团反而一分为二,二者为了资金的归属展开了长达10年的争斗。
4.市场经营的文化产业社团(2017-至今)
2017年,文旅项目的出现已经成为乡村经济振兴战略中“新农文化”的载体,大型文化旅游节已经成为社团收入竞争的主流市场,不仅看一个社团的专业能力,还要看社团能否有一个专业的团队,通过市场的运作来让自身传承发展下去。
(二)“鹧鸪戏”文化产业产生的原因问题
“鹧鸪戏”文化产业产生的原因一共三种:
1.乡愁怀旧的影响
鹧鸪戏的传承无论采访哪一位村民,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并且对“鹧鸪戏”的呈现方式评价也是比较有固定见解的。其实这就是施陶特和图尔纳认为的“受到某种共同认识的支配”,他们说的这些就是“怀旧记忆”,而且这种记忆会始终影响着他们文化产业建设的过程。
2.文化的整合
文化产业的建立需要适应当下的社会环境,如何去建设就要根据他们的生活需要。随着历史的不断前进,“鹧鸪戏”生存的文化环境也在不断地变化,它在时间行进的过程中不断的进行修正,将它置于它特有的“文化”功能中看待传承创新,这正好符合社会学里面的概念“功能”:“从客观地位去看一项行为对于个人生存和社会完整上所发生的作用。” 因为,“鹧鸪戏”要想在社会上生存下去,必然会受到越来越快的社会变化影响,原来的传承方式并不能满足社团生存下去的需求,这就需要其传承创新,要符合当下社会生存的规律。正如马林诺夫斯基的研究中所提到的:“眼中的艺术, 是一种有着不可替代的社会功能的仪式活动, 且在不同的历史语境中担当着不同的社会作用。”“鹧鸪戏”如同其他非遗项目一样,被广泛应用于各种文化旅游节日,接触的文化属性越来越多,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其根本功能也发生了变化,各种文化属性的不断交错势必要造成融合。
3.生存的需求
“鹧鸪戏”经过自身的不断努力,不仅获得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称号,也在当地甚至全国的小戏种群中得到了认可。作为一个非职业化的村落非遗,生存是它最根本的问题,大型评比汇演(艺术基金、文化评奖等)对演员的要求已经超出了村落社团的承受能力,乡村文化产业的构建才能够满足传承利益的需求。
(三)解决问题
“鹧鸪戏演艺剧院”的成立恰好能够面对这个问题,解决的方式有三点:
1.资源整合
663.7平方公里的地域面积,拥有十一家剧团,具备国家级、省级、市级的剧团有5家。演员的表演、舞台的呈现基本上都趋同化了,唯一有差异的仅在演员表演时的唱腔中,在“鹧鸪戏演艺剧院”运营中对于龙套演员、伴奏演员、化妆师等非主要演员的整合是非常有效的。相互之间的帮扶和陪衬,让该村的演艺收入不降反增。
2.产业结构调整
乡村的农家乐、采摘是乡村文化旅游经济的支柱,如何让游客留下来已经成为核心问题。杭州西湖景区的调控经验被“鹧鸪戏演艺剧院”所采纳,免费的演出让游客体验乡村的生活时间延长,从原来的观摩收入,变成了餐饮、住宿和绿色农产品的收益。
3.品牌营销
“鹧鸪戏演艺剧院”所掌控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本身就是一个金字招牌,合理的利用才是乡村文化产业利益最大化的根本。农村的绿色养殖、绿色生态农业、乡村旅游等缺少的品牌效益恰恰就是“鹧鸪戏”自身所具备的,合理的利用不仅会让自身的文化价值传承下去,还能带动本村农业经济的发展。
“莫善于侈靡”在上河村乡村文化产业“鹧鸪戏演艺剧院”的发展中体现的比较详尽,“积者立余日而侈,美车马而驰,多酒醒而靡,千岁毋出食,此谓本事”无论是第六代团长刘永昌的借债投资,还是第七代团长刘洪杰的免费演出,都是一种利用消费来带动自身生产力的发展,六、七代团长的差异在于,一个直接给剧种投资,一个变相给剧种投资。
结语:
乡村文化产业的差异虽然不尽相同,但作为一个乡村戏曲非遗的范例可以说明“莫善于侈靡”在此社会环境下影响其发展的社会行为。不同的乡村文化产业相互之间独立特性可以交叉,在“利”的驱使下有可能为那种在没有形成盈利的地方就提供了表现机会。结果是:“无论在行为的哪一方面,在不同的文化中都有从肯定到否定的一系列标准。”中国社会环境的快速变化,经济的高速增长,“侈靡”的消费观是否能为“地域局限性”强的地方文化提供一个展示的舞台。某些免费或者少量资金的收取,用文化资本去换取快速的经济消费,这种消费思想能否对我国当前的经济社会建设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构建新时代的消费思想,对转变我国乡村经济的转型和我国非遗文化创新传承发展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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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陈晓宇,山东理工大学音乐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