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管子研究会 时间:2023/7/20 15:27:31
管子“民心”论
王硕民
内容提要:管子相齐桓公,以“顺民心”为准则。民心顺逆决定政之兴废,体现政治哲学视阈中的民本思想;君民心系一体无往不胜,体现基于心理学意义的民心观念;减轻人民负担造福人民,体现爱民利民境界中的民心观念;法立民乐法令合于民心,体现坚持公平法制中的民心观念。这对当前全面认识管子思想,深化管学研究,深刻认识中国共产党的建党“初心”宗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管子;顺民心;尊民意
“民心”作为政治哲学先秦已成熟,且成为思潮。管子相齐桓公,佐周之政,匡扶天下,处处为人民着想,其“顺民心”观念在先秦民本思想中独具特色。《管子》全书15万多字(不计阙文),而“民”有1273处,高频出现,并重视民心顺逆。“民心”23次,“顺民心”4次,“民意”3次。可以说,《管子》通篇都在论民心,谋民生,谈民事,顺民意。要以民心为心,以民意为意,一切以民心为出发点,且有可行措施,是具体的、落实的,充分体现了管子的重民思想。这就形成了鲜明的“民心向背”论,成为先秦政治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史记·管晏列传》称管仲,“世所谓贤臣,然孔子小之[1]31。岂以为周道衰微,桓公既贤,而不勉之至王,乃称霸哉?语曰‘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故上下能相亲也’。岂管仲之谓乎?”[2]2136孔子以激刺的话语反衬对管子的褒扬。关心民生的言论《管子》书中随处可见,思想极为丰富深刻,民心观念突出,有必要加以深入系统研究,这对今天全面深刻地认识管子事功,深化管学研究,深刻认识中国共产党的建党“初心”宗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具有启示意义。
一、民心顺逆决定政之兴废:政治哲学视阈中的民本思想
心学,作为哲学概念于先秦既形成,并有狭义、广义之分。狭义的心学即指从儒家分离出来的一门学问,至明代中晚期,湛若水和王守仁是心学的两个代表人物,阳明为巨擘。广义上的“心学”,即为心性之学,管子的“民心”说即属于此范畴,也可视为政治哲学范畴。从治国理政角度,《管子》专列《心术》篇,论述“心”于治国安邦之重要。圣人处置事物是积极主动的,治国必先使“心安”。“心安,是国安也;心治,是国治也。治也者心也,安也者心也。”安定民心是治理国家的头等大事,国家的治理与人民的安宁根本都在于“心”。足见,管子对民心的重视。
管仲相桓公,身居于齐,而放眼“天下”,辅王成霸,一匡天下,事功显赫。在实现这一宏图远略的进程中,管子心系人民,处处为人民着想,是最务实的思想家。作为天下观的具体实施环节之一,也是最重要的,管仲把握人性这个根本,提出要“顺民心”。《四顺》揭示顺民心之要义:“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管子》中多处提到“顺民心”“民心”等。而其一匡天下的坚强后盾就是“民”,民的根本在“心”。因此,民心向背决定政权的兴废,即“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在先秦民本思想中独具特色。
《重令》从正反两个方面分析了“顺民心”之重要。有能力的人不使之担任官职,享受的俸禄与所做的功绩不相称;“号令逆于民心”,各项措施不适应时势的变化;而有功的得不到应有的奖赏,有罪的没有受到应有的惩处,有令不行,有禁不止,“在上位无以使下,而求民之必用,不可得也”。这就如指挥打仗,将帅不严威,民心不专一,将士上阵畏敌,不敢冲锋陷阵,“而求兵之必胜,不可得也”。这是因为民心系于君上,正如《禁藏》所说,君主政令贯彻于民,民心与君主密切相连。《版法解》认为,治国之本有两点:一是人,二是事。人则要求一定效力,事则要求做得完善。人有逆顺,事有分量。“人心逆,则人不用;事失称量,则事不工。”事情不完善意味着有伤,人不肯效力意味着有怨。所以说:“取人以己,成事以质。”
如果政令不通,民心就会生变。《版法》指出,不可因个人喜悦而行赏,不可因个人恼怒而擅杀。如果“喜以赏,怒以杀,怨乃起,令乃废”,政令就行不通,人心则会涣散,进而有二心,祸乱则将发生,一旦激起民众忿怒,则很难应对平息。人君若自恃其盛,自处其贤,“以操士民,国家烦乱,万民心怨,此其必亡也”[3]62,这就如从万仍高山跌入深渊,必然死亡不可复生。所以不可目光短浅,而应深谋远虑,未雨绸缪。
这就要同一民心。《法禁》认为,过去圣王治理人民,不贵其博学,仅希望“其人之和同以听令”,并引《泰誓》语:纣有臣亿万人而有亿万之心,武王有臣三千而一心,“故纣以亿万之心亡,武王以一心存”。如果国君不能同一人心,树立威权,招揽人才,那么虽有广地众民,也不能以为安。如果国君不能“同人心,一国威,齐士义,通上之治,以为下法”,则虽有广地众民,依然不能以为安。君主失其道,臣下就会联合权势在国中相互抬举,举国之士结为朋党,假公谋私。进则相推于君,退则相誉于民,各图己便,而忘社稷。“上以蔽君,下以索民。此皆弱君乱国之道也,故国之危也。”
因此,《十一经》说:“令顺民心,则威令行”。管子认为能作到顺民心,威令就可以贯彻,治理国家、赢得战争的要义在于取得上下团结一致。只有顺民心才能取得上下一心,取得一致的行动。《匡君小匡》载:桓公问管子,百姓已安居乐业,事功已成,想安定天下诸侯,是否可以。管子对曰:“未可。民心未吾安。”桓公又问怎样安定民心。管子对曰:“修旧法,择其善者,举而严用之;慈于民,予无财,宽政役,敬百姓,则国富而民安矣。”[3]123这里强调安定民心的重要,笔调有似《左传》鲁庄公十年“曹刿论战”。因此,君主号令都要顺乎民心。“人主出言不不于民心,不悖于理义,其所言足以安天下者也,人唯恐其不复言也。”如果,说出的话离父子之亲,疏远君臣之道,伤害天下之众的不当言论“不可复者也”,圣明之君是不会随心出言的。所以,“言而不可复者,君不言也。”[3]335
顺民心才能一同思想。治理国家统一意志必须全民“谐和”。《五辅》指出治理国家举措得当,则民和辑,“民和辑,则功名立矣”。反之,“大臣不和同,国之危也”;(《立政》)“夫万民不和,国家不安。”(《正世》)《形势解》更为尖锐地:“臣不亲其主,百姓不信其吏,上下离而不和,故虽自安,必且危之。”还从正反两个方面分析:君臣亲,上下和,万民辑,“故主有令则民行之,上有禁则民不犯。”然而,君臣不亲,上下不和,万民不辑,“故令则不行,禁则不止。”这就是《孙子兵法》所说的“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危”之意。《吴子·图国》也阐发:“是以有道之主,将用其民,先和而造大事。”孟子认为治国“人和”最为重要,“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只有得到民众拥护,保持内部和谐,上下齐心协力,才能拥有强大力量,立于不败之地,无往而不胜。这是高明思想家对全国上下精诚团结,无所不成的略同之见。
二、君民心系一体无所不成:基于心理学意义的民心观念
《管子》开卷《牧民·国颂》就说,凡一国之君首先要考虑民生大计,确保粮食贮备。财力充足,远方之人便自动来归;开荒垦地,本国人民则能安居乐业。“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早已成为管子名片,人人皆知。再加上君主的服用合乎法度,六亲就可以相安无事;礼、义、廉、耻“四维”的树立,君令即可贯彻推行,所谓“四维张,则君令行。”《版法》还从兼爱的角度阐述:“兼爱无遗,是谓君心。”
(一)要从心理上把握民之所想
《管子》中《小称》《四称》都有管子心系人民,为民办好事的记载。顺民心要深入民心,把握其心理特点,才能想民之所想,为民之所欲为。“民恶忧劳,我佚乐之;民恶贫贱,我富贵之;民恶危坠,我存安之;民恶灭绝,我生育之。”假如能使民“佚乐”,“则民为之忧劳”;假如能富贵之,则民就可忍受贫贱;假如能使民过上安稳日子,则民为君承担危难。能生之育之,则民愿为君牺牲。因此,如果满足人民的愿望,疏远的自然会亲近;反之,强行人民厌恶的事情,亲近的也会叛离。所以说,“予之为取者,政之宝也”。(《牧民》)这是管子的高明见解。
(二)首先要解决人民生存问题
《禁藏》深刻分析了君主与人民的密切关系:“故主政可往于民,民心可系于主。”人民赖以生活的,不外衣食。使民富裕是有要领的,满足民食也有标准。管书中对每人每年生活所需进行精确预算,如每人三十亩地即可生活一年,按年成好坏平均计算,亩产一石,则每人有三十石;瓜果蔬菜相当十石粮食,糠秕瘪谷与畜产相当十石粮食,每人共五十石,布帛麻丝和其他副业杂项收入还没有计算在内。目标是“国有余藏,民有余食”。这就如以权衡用来称量轻重,以户籍和田册了解贫富差别的一样。所以,善治国者,“必先知其田,乃知其人。”土地够用,人民就可以富起来。这对民生考虑的非常细致入微,春秋早期管子有这样为民的考虑实属不易。
(三)还要广泛听取民众的意见
《君臣上》说,治理天下,要善于广泛听取人民的意见,如果片面地听取就会变愚,而“合而听之则圣”。即使有商汤、周武王之德,也要多方听取民众言论。“是以明君顺人心,安情性,而发于众心之所聚”,行事都要从众人共同关心之处聚焦。先王善与民为一体,与民为一体,“则是以国守国,以民守民也”。这样,命令布置下去就不会行不通,制定刑罚则无需用,“民不便为非”。荀子更明确指出:“和则一,一则多力”[4]109。《淮南子》也深刻认识到:“能用人力者,必得人心也。”[5]237得到民众真心拥护,获取民众支持,从而达到全国上下同心同德,政权才能稳固。
(四)必须明行道德以和合民众
要按照道德要求才能顺民心。管子的“道”是指办事的方法,而无具体内容;而“德”是有具体内容的,往往与仁义密切相关。“天之道,虚其无形”;“德者,道之舍”。德,是道的体现,万物依赖它得以生长,心智依赖它得以认清道的精髓。“以无为之谓道,舍之之谓德。”(《心术上》)《法禁》以为圣王治理天下,“德行必有所是,道义必有所明”,就能“修上下之交,以和亲于民。”《枢言》举先王“事以合交,德以合人”告诫君主,要以服务汇聚情谊,以行德聚合国人;“二者不合,则无成矣,无亲矣。”这与《左传》中的“非德民不和”(《左传·僖公五年》)[6]310也是一致的。《兵法》更全面地说:“畜之以道,则民和;养之以德,则民合。”《君臣上》说,在上之人明其道,处下之人守其职,各司其职,即可“复合为一体”。如果君失其道,“则大臣比权重,以相举于国”,小臣必定循利趋从于大臣。如果这些人沆瀣一气,便举用国士结党营私;而在君前相互推崇,在民间相互吹捧;“各便其身,而忘社稷。以广其居,聚徒威群。”上以蒙蔽国君,下以搜刮百姓。此皆“弱君乱国之道也,故国之危也。”
管子毕生相齐,致力于匡扶周室、富国强兵、牧民教民、重振国法、布仁德于天下,心系民众。管子提出“治国之道,必先富民”,多处提到“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的治国方略。正如司马迁所言:“管仲卒,齐国遵其政,常强于诸侯”。
三、减轻人民负担造福人民:爱民利民境界中的民心观念
《权修》指出了违背民心民意的不良现象。《君臣上》说:如果大家顺,而一人独逆,大家正,而一人独偏,这就象黑夜之中找东西而见到火光一样,奸伪之人是无法隐藏得住的。“此先王之所以一民心也。”所以,天子有成就应将功德归于上天,诸侯有成就应归于天子,大夫有成就应归于国君,百姓有成就应归功于长上。“此道法之所从来,是治本也。”这是先王为什么坚持统一民心的原因。
(一)必须率先垂范
要顺民心遵民意,管子愿望都要从自己做起,君上更要严格要求自己,上级要为下级作则垂范。《牧民》指明,君主的服用合乎法度,六亲就可以相安无事:“上服度,则六亲固。”反之,如果君主挥霍无度,则百姓胡作妄为:“上无量,则民乃妄。”因此,处上者还要“不欺其民”,则“下亲其上”,以楷模的感染力促使人们内化。《牧民》云:“民众而可一,则有以牧之也。见其可也,喜之有征。见其不可也,恶之有刑。”人口众多而可以统一号令,是因为民众得到有效的治理。还主张“上身服以先之”,即君上要身体力行,垂范于民,如此民众心愿做好事,暴乱行为也不会发生。这正如孟子所说:“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淮南子》也认为,“天下之要,不在于彼而在于我,不在于人而在于我身,身得则万物备矣!彻于心术之论,则嗜欲好憎外矣!”故道术不可以进而求名,“而可以退而修身”,执政者必须搞好修身养性,才能取得民众思想根本变化之效。[5]15
(二)必须施行仁义
《幼官》指出:“身仁行义,服忠用信,则王。”又断定:“行义,胜之理。”何谓“义”?《心术上》说:“义者,谓各处其宜也。”如果君王实行仁义忠信,就可成王业,成就最大。《枢言》说:“时者得天,义者得人。”所谓“得天”,就是得到天时,即要顺应自然规律。既时且义,“故能得天与人”。先王即如此,不以勇猛治边境,则边境安;边境安,则邻国亲;邻国亲,举必当。反之,“勇而不义伤兵,仁而不法伤正”。《侈靡》还说,“上义以禁暴,尊祖以敬祖,聚宗以朝杀”,“有义胜无义,有天道胜无天道”,而且这些贵在长期坚持,一国之君实为不易。鉴于“仁从中出,义从外作”的道理,还要做到“仁故不以天下为利,义故不以天下为名。”
(三)必须轻徭薄赋
要轻徭薄赋,勿使民劳。《权修》指出违背民心民意不良现象:地辟而国贫者,是因为“舟舆饰,台榭广也”;赏罚信而兵弱者,“轻用众,使民劳也”。其后果是:赋敛厚,则下怨上;民力竭,则令不行矣;下怨上,号令不行,“而求敌之勿谋己,不可得也”。而要得民心,就需要“上无事”,不随意扰民,“则民自试”。《形势》还明确指出:“上失其位,则下逾其节。”这就揭示了君不君、臣不臣,君臣超越应守规范,不以身作则造成的严重后果,以致“民不足,令乃辱;民苦殃,令不行”。人民苦于劳役,政令就无法贯彻;施予酬报不当,祸乱就开始发展;“祸昌不寤,民乃自图”,后果将不堪设想(《版法》)。
所以,要做到承认错误以自强,修养节操以明智,不把不善之事归于人以体现仁。这就充分体现管子思想的人民性。《十一经》认为:要把政令下达在关键时刻,“令顺民心也”;把人民使用在无所争议的位置上,“使各为其所长也”;使人民懂得严刑峻法,奖赏信实,量力而行的道理,不强迫人民做厌恶之事,不要让百姓贪图侥幸,不让人民去做行不通之事。把政权交给有道德之人,国家就能安定。同时要引导人们努力从事粮食生产,种植桑麻、饲养六畜,民食充足,人民就可富裕。这样就能顺民心,威令就能得到贯彻,人民就拥戴君上。
顺民心就要尽力避免战争给人民带来的痛苦。为此,管子强调处事要用谋,尤其是在处理战争问题时要以谋取胜。这就类似孙武倡导的“上兵伐谋”,力求“不战而屈人之兵”。同时还主张以安抚怀柔的方略维护和平安定的环境,而不是动辄诉诸武力。更不要轻易发动战争。迫不得已,管子极力主张打义战,讲信用,用仁德,树威信,而不用武力,指出,“夫欲用天下之权者,必先布德诸侯。”(《霸言》)管子辅助桓公,不厌其烦,耐心劝桓公不要轻易兴师动众,尽量为民减少灾难。为此,孔子感叹说:“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还称赞说:“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1]151
四、法立民乐法令合于民心:坚持公平法制中的民心观念
顺民心必须严格依法办事。假如有胡作非为之人而受不到应有的惩处,这就失去公平正义,民心也就不会顺。因而君上不但要“仁”,而且还要“严”,诚信待人,执法公允,依法从严办事。管子倡导要以“法”使民众和睦,《七法》指出“和民一众,不知法不可”,还要任用下属所爱戴的人,上下才会团结和睦。《问》说:“上帅士以人之所戴,则上下和。”《禁藏》说,要用法制治理天下,“故审利害之所在,民之去就”。
(一)必须明审法度
法令制度是用来约束人们越轨行为,平正社会的,而执法之人更要公平正义,一碗水端平。《水地》说,圣明之君改变世人,就像水一样,“水一则人心正,水清则民心易。一则欲不污,民心易则行无邪。”圣明君主治理人世,不必一一告诫每个人,也不需要挨家去户说,关键只在于所做的事情是否一平,是否清明。
因此,“法”在执政中是非常重要的。只有依法办事,才能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权修》认为:“凡牧民者,欲民之可御也;欲民之可御,则法不可不审。”《七法》确切地说:“制仪法,出号令,莫不响应,然后可以治民一众矣。”仪礼与法制就是约束人们行为的尺度,使人们不做越轨的事情,这些都是强调仪法制度对于规范思想,统一行动的重要性。法度严明,“则有守也”,人们就有遵循(《兵法》)。安定宗庙,养育儿女,使四民安分守业,可以定威德。假如不明于法,“而欲治民一众,犹左书而右息之”。不了解法律规范,就不能掌握治理国家的规律,也就不能有效治理国家。同时,执法要严格。英明的君主“不为爱人枉其法”,不要为爱其属民而违反法律;因此,“法爱于人”。这就是管子的法制观特色。
(二)必须赏罚分明
《版法》指出,凡人君临政视事,首先要端正其心志;“风雨无违。远近高下,各得其嗣”。这三个根本问题都解决了,才可保有国家,即用赏赐嘉勉敦厚的人,用俸禄奖赏有功的人,用爵位提升有名望。但是,如果赏罚不明,该赏的不赏,该罚的不罚,就不能顺民心了,还可能产生严重问题,引起祸端。为此,管子提出“兼爱无遗”,才是真正的“君心”。要不断给予利益,民众就会完成己任。办事要从实际力量出发,详细斟酌国家的用财,慎重对待施予和报酬,“取人以己,成事以质。”明察事物的分量与限度,但是君主用财于民切不可吝啬,征用民力不能过头。“审用财,慎施报,察称量”;君主对民“用财不可以嗇,用力不可以苦。用财嗇则费,用力苦则劳”。(《版法解》)
管子还强调,法律要公正,制度要明确;“杀有罪,不宽赦”;执行杀戮一定说到做到,民众就会畏惧。权威明示于众,法令就不必一再重申。对怠惰的人,要以训斥予以羞辱;对有过错的人,要以处罚予以惩戒;对犯罪的人,要以杀戮予以震慑。君主执法要坚定而不动摇,乖异邪僻之人自然恐惧。乖异邪僻都有变化,法令颁布下去,民众就跟着行动起来。法律公正,制度明确;罪杀不赦,杀戮必信,使民畏惧。“武威既明,令不再行”。“令往民移”。“法天合德,象法无亲。”使众人喜悦决定于爱施俱行,得民众拥护决定于破除私心。招徕远方的人,而决定于国内修好;要避免祸乱的发生,决定于消除人怨。准备长远大计,“在乎任贤”;巩固尊高地位,“在乎同利。”(《版法解》)
《兵法》论说,如果赏罚不明,“则民轻其产”;赏罚分明,“则勇士劝也”。但是刑法不能繁苛:“故刑罚不足以畏其意,杀戮不足以服其心。故刑罚繁而意不恐,则令不行矣。杀戮众而心不服,则上位危矣。”因此,从其四欲,则远者自亲;行其四恶,则近者叛之。“予之为取者,政之宝也”。《七法》揭示了赏罚分明对于激励将士不怕牺牲,英勇杀敌的巨大作用,只有赏罚严明,人们才不会侥幸偷生;而人们不侥幸偷生,勇士也就努力了,不会侥幸偷生,“则勇士劝之”。然而朝廷政令混乱,则赏罚不明,赏罚不明,“则民幸生”。
(三)赏罚必须诚信
《权修》认为“民众而可一,则有以牧之也”,人口众多而可以统一号令,是因为有效地治理。这就需要“见其可也,喜之有征;见其不可也,恶之有刑。”人们做好事,喜悦而有奖赏;人们做坏事,厌恶而要有惩罚。为此提出“赏罚信于其所见”的观点,“虽其所不见,其敢为之乎?”赏功罚过,对于亲身经历的人确实兑现了,而且没有经历的人也不敢胡作非为。然而,“赏罚不信于其所见,而求其所不见之为之化,不可得也。”这些都是顺民心的高明之见。
法令也要合乎民心。《形势解》非常明确地指出,制定法律就看人民是否能够接受,法立而人民乐从,令出而人民接受,“法令合于民心”,就象符节那样的一致,“则主尊显”。因此,“衔令者君之尊也。”君主之言,要顺于事理,合于民情,“则民受其辞”。人民听从君上之言,君上名声就会显赫。所谓“受辞者名之运也”。明主之动静得理义,号令顺民心,诛杀当其罪,赏赐当其功,赏罚都恰如其分。
(四)注重教育引导
以法顺民心并非解决心理问题。《牧民》说:“故刑罚繁而意不恐,则令不行矣。杀戮众而心不服,则上位危矣。”因此,重刑罚,又要尽量少用刑罚。少用刑罚,关键在禁奢侈;巩固国家准则,在于整饬四维;加强教育引导,要素行养成(《牧民》)。《版法》说:“必先顺教,万民乡风。”《七法》强调:“变俗易教,不知化不可。殴众移民,不知决塞不可。”教化即:“渐也、顺也、靡也、久也、服也、习也”;开塞即:“予夺也、险易也、利害也、难易也、开闭也、杀生也。”教导是极其重要的。首先,可以禁止男女奸淫邪道。对于执政者来讲,要将人民治理好,就得使士无邪行,女无淫事,而“士无邪行,教也;女无淫事,训也。”教训成俗,而刑罚省,这是自然之理。(《权修》)其次,教育训导可使上下一心。《立政·七观》指出,要使百姓期而致,使而往,“舍己以上为心者,教之所期也”。“始于不足见,终于不可及”,起初还看不出任何迹象,最后则成效无可比拟,一人服之,万人从之,此为“训之所期也”。再次,教化可以移风易俗。《七法》总结教化开塞时指出,不加命令而主动办事,不加使派而主动前往,百姓都能够尽心竭力,此为“竭俗之所期也”。因此不明于化,而欲变俗易教,“犹朝揉轮而夕欲乘车”;不明于决塞,而欲殴众移民,“犹使水逆流”。因此,好恶形于心,百姓化于下,罚未行而民畏恐,赏未加而民劝勉,“诚信之所期也”。令行禁止,宪之所及,俗之所被,如百体之从心,“政之所期也。”
六、综论
顺应民心民意,事关国家事业的成败,因此管子十分重视民心所向,民心向背关系到政权的兴废。《管子》探寻了一条治国理政的规律,将“顺民心”作为凝心聚气,办好一切事情的首要条件,并且强调只有始终保持这种局面,才能激发全国上下团结一心。在建党一百周年之际,研究管子的“顺民心”观念,对于认识中国共产党的建党“初心”宗旨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党的十九大《中国共产党章程》把“坚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作为党的建设必须坚决实现的五项基本要求之一,要求“党在任何时候都把群众利益放在第一位,同群众同甘共苦,保持最密切的联系,坚持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不允许任何党员脱离群众,凌驾于群众之上。”又指出:“党在自己的工作中实行群众路线,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把党的正确主张变为群众的自觉行动。”中国共产党党员必须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党员领导干部履行的义务要求要努力提高为人民服务的本领,尤其要学习为民服务的心理学,才能把为民服务的工作做细、做深、做实,才能做到人民心坎里。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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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硕民,陆军军事交通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孙武商学院EMBA客座教授、中国经济文化研究院名誉副院长、安徽孙子兵法研究会(筹建待批准)副会长、国学研究会副会长。